满眼凄凉的你,如枯叶般地躺在床上,我们只是默默地、默默地无言的凝望。你那积满忧伤的脸和无法言说的嘴在努力地想告诉我们什么?可怜的表叔,是不是在怨我们:自从中风把你折磨成这样后,大家回来看你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了,大家是不是嫌你脏嫌你臭。
说真心的,大家一直都喜欢来你这里,热情好客的你每次为我们张罗好吃好喝的,细心周到的你,每次在我们吃饱喝足回家时还为我们每人齐齐整整捆上一大包东西,什么青菜、芋头、红薯啊,可谓应有尽有。曾经这间屋子洋溢着多少欢声笑语,曾经门前的小河流是如此的青春可爱,曾经门前美丽的蝴蝶花常开不败。如今,这已成为如梦如烟的往事。 现在,这里只有深深地惆怅笼罩着。表婶跟你离婚了,两个儿子在外打工对你也置之不理。空空落落的家,撇下死气沉沉的你,你就像墓穴里的一具躯壳,相见只能徒增忧伤和烦恼。请你理解,不是大家不愿留在你的身旁多看你几眼,大家都很忙,都要找生活,各家有各家的事。念及亲情,亲戚们凑钱为你请了护工,可人家都是来了不久就走,不是受不了这份累,就是受不了每天倒屎倒尿这份臭气熏天。
你知道吗?每次去看你我都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。尿骚味、粪便味、霉味、潮湿味,混合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,刺鼻、想呕扑面而来,我太害怕这种感觉了,大约有一年没有去看表叔了。
就在表叔快淡出我的记忆的时,妈妈忽然向我提及表叔,说他近来气色不错,“请来那个护工真勤快,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妥妥帖帖的,干了大半年人家也不提出加钱,也没有要走的意思,这真是你表叔的福分啊!这样我们也省心啦!”
时间如风飞,一晃又几个月,妈妈看完表叔回来,一进家门,心情很复杂地告诉我们:“今天护工跟我说,她想跟表叔结婚。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,她到底图你表叔什么?我真搞不懂。”
妈妈这番话,我愣了好久也消化不了,这护工莫不是对表叔的老屋有所贪图,表叔家里上上下下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,唯一可以让人心动的就是这个了。这年头骗婚的人不少,谁知道她是不是那货色?我心里在琢磨,琢磨半天也不透,索性拿起电话打给护工。
我开门见山地问她:“能不能说说你要跟我表叔结婚的真实想法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都不吱声。我耐不住性子,扔了一句话给她:“你不说,没关系,我们可不想表叔被趁人之危!”
或许是这句话把她给逼急了,她开腔了。那是一个戳人痛处的故事。
原本她和表叔彼此并不相识,是命运的绳索把他们拉到了一块。40多年前的一个午后,她在自寻短见投河自尽那一刹那,恰好表叔路过,把她救起。从此两颗心便紧紧相依,后来表叔说要娶她,她先是狠心拒绝,之后便是远走他乡,杳无音讯。如今,听说表叔无依无靠,依旧未嫁的她回到了他的身边。
“为什么当初如此深爱却走不到一块?你为何要拒绝?”
她犹豫了好久,才缓缓说出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很后悔逼问她的话。“我配不上你表叔,当年我被人强奸过。”
“我的命是你表叔给的,这辈子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,只想在他有生之年,留在他身边好好侍候他,陪在他身旁。”
此刻,我真的相信了,难以启齿的爱往往是最珍贵的。
此刻,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起,是《我愿在你身旁》,优美的歌声,朴实的歌词一直在我耳畔摇曳。
岁月就像一张结实的网/罩住了多少美好与惆怅/看遍了日出与日落/瞅惯了花红与花黄/我知道这是自然的法则/没有谁能够设法躲藏/时光就像一把有力的桨/划过多少平静与巨浪/亲爱的/我愿陪在你身旁/尽管有时很凄凉/亲爱的/我愿陪在你身旁/共同走过雨雪霜/亲爱的/我愿陪在你身旁/携手一生地老天荒
岁月悠悠,当你心碎时,有人愿在你身旁拾捡那些碎片,即使再大的风浪,有人陪你一起度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,每一个黑夜和白天,那么,此生无憾!